专注镇魂原著和巍澜衍生
#灵感来源于言情神作《暮光之城》
#少年时期回忆篇
有一道光照在墙上。
墙面在阳光里发亮,浅咖色中透着紫。墙不平整,有细密的颗粒,上面印着浅色的花纹。阴影里,藏着墙的棱角。
用多大的力气撞上去,会死?
一阵很轻的风从后面吹过来,吹动了脖子后面的发丝,很痒。林末宇回过神。
“……尊夫人的病逝我真的感到非常地抱歉。但是,林先生,作为医生,我是要为自己的病人考虑的……
“对,对……建议尽量不要离开她熟悉的环境。您也知道林小姐的状态才刚刚稳定一点,她之前的自虐和自杀倾向都非常严重,如果到了新环境她会更没有安全感,容易引发更激烈的反应……
“但是散心并不一定需要搬家……林先生,希望您再好好考虑一下。她需要新鲜空气,先生。新鲜的空气,阳光,运动,朋友。她毕竟也不大,才刚满十二岁的小姑娘……
“好,好的。感谢您的配合,下次过来之前再和您联系。”
说话声和脚步声逐渐行远。大门关上了,汽车的引擎发动,黑色的轿车拐进视野里,然后消失不见。她只听得见医生的声音,另一个人说话太轻了。那个……林先生。
她盯着空荡荡的桌面发呆。
换作几个月前,这张木桌子上应该放着一只素色的花瓶,瓶子里插着花,那种含着花瓣、晶莹剔透的磬口腊梅。
林末宇抽了抽鼻子,试图闻到点花香。但是没有。三月中旬,空气里只有春天的暖意。
屋子里所有坚硬的、锋利的、能伤到人的东西都被收走了。也有被她砸烂的。
她用两只手托住下巴,看着外面。她才不是病死的。她的妈妈。
她脸上湿了。
汽车的引擎声突然又响了起来。很吵的声音。是辆货车。
车子在隔壁的花园前停住了。一辆越野车从后面跟上来。
货车副驾驶座的门被打开,有个身影从车里跳到地上。他站在房子前面,两只手闲散地插在胯部,仰着头,像在打量。她觉得那道身影有点眼熟。
他四处看了看,然后转头,看了过来。
“……别以为我没听明白!那个外国人觉得你欠他的!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吗?就是因为你我妈妈才死的,就是因为你!
“林远你离我远一点,我不想看到你……
“……走开!全都出去!都滚出去!
“……谁要你这个爸爸!我不要!我要我妈妈!你还我妈妈!你还我!”
茶几上的花瓶被林末宇扔了出去,飞出房门,在门口的台阶上砸开了花。
“你们先出去吧。”男人沉声吩咐,慢慢地蹲下来,和瘦弱的女孩平视。
半屋子的黑衣人训练有素,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。客厅里瞬间空旷了起来,静悄悄的。
“末宇,你今天就满十二岁了。告诉爸爸,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?想不想吃蛋糕?”
林末宇没有说话,死死地盯回去,盯着面前这双和自己酷肖的眼睛。诡谲的眼睛。
半晌,她轻声开口。
“想吃。”然后,在男人逐渐明亮起来的目光中补充道:“我想吃妈妈做的蛋糕。”
她厉声哭喊起来。
朦胧的泪眼中,林远的表情似乎变得很痛苦,仿佛被一把刀刺中了,仿佛,那把刀在心口缓缓地扭旋一圈,剖出了一个血淋淋的洞。
屋外的阳光很亮。好刺眼。
晕倒前,林末宇透过重重遮挡,瞥见了一抹人影。那人站在院外的小路上,站在光里,看向这边,手里,拉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。
“一颗星星陨落了……世界该为此感到遗憾。”
四月初,气温攀升得越发明显,空气里开始有泥土、青草和鲜花的味道。新生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涌来,正如有关明星离世的报道。
春日的阳光介于柔软和锋利之间。有点枯黄的草重新变得精神抖擞,摸起来有些刺,坐在上面却很柔软。一幢幢房子的屋顶掩在新抽芽的树丛间,露出尖尖的顶。
林末宇低头看了眼夹在书里的照片。
红蔷薇都盛放着,妈妈在笑,手搭在她肩上,长长的黑头发垂下来,很美很美。
面前,满墙的花都开了。
照片中的记忆和现实交叠,却永远不可能重合。人们总说,一切都会过去的,时间可以冲淡所有东西。她不太确定,她不知道。她唯一清楚的是,她的妈妈不是因为突发疾病而过世的——就像那些新闻里的说辞。
她不过是一场斗争中,无辜的牺牲品罢了。
膝盖上的光斑轻微地晃动,林末宇拢了拢头发,把它们扎在脑后。右肩上的伤疤很痒。被她反反复复抓坏又愈合的伤疤。
其实她原本是很听话的。以前妈妈说的很多东西,她都乖乖地听了。比如学钢琴,学跳舞——当然了,她自己也是很喜欢的;比如要懂礼貌,要懂事一些、多体谅一些;比如要对自己负责,就像保持健康,就像结痂的伤口不能乱动;还比如……
还比如爸爸工作很忙。而且,少有出现的爸爸,很爱她。
她喜欢妈妈,所以她听。现在……
她不在乎了。
头顶的树叶“沙沙”作响。枯败的生命撑过了寒冬,却终究没能熬过新芽的挤兑。她慢慢地把落在腿上的落叶拣开,隐约能感觉到落在后背上的视线。妈妈出事之后,“爸爸”倒是常来看她了。
只是,她叫不出口。
她能看得出来,他在挤时间。她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些什么,但是很显然,他的工作威胁到了他的家人。有时候晚上做噩梦,醒来的时候她会看到他。他像是不用睡觉一样。她不想承认,但是她很需要陪伴。半夜惊醒的时候,空荡荡的房子,让她很害怕。
时间真的很恐怖。她的抵触在被一丝丝地蚕食,她在逐渐习惯他。对此,她觉得很难受。
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瘙痒。林末宇抬手抹了把眼睛,想把纱布撕掉。
水管喷水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,“哗哗哗”地响。
她愣了下,扭头看过去。隔壁花园里站着一个男孩子,最近新搬来的邻居。白花花的水流正从他手里的喷水龙头中射出去,然后从房顶上慢慢地流下来。
杂草丛生的院子,突然有了生气。
男孩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,一手拿着水枪,一手垂在身侧。他仰头看着水流,抬手揉了下浅褐色的头发,然后闲散地转头张望。他对上了她的视线。
男孩顿住了,静静地看着她。过了一会儿,他把手放了下去。
她看到男孩的眼睛里浮起了笑意。然后,他真的裂开嘴,冲她笑了。
“林末宇,你不能这么急躁,”教练在她的小臂上缠好绷带,严肃地盯着她的眼睛,“欲速则不达。现在只是基本功,如果你在这个阶段都这么容易受伤,会长是不可能答应你加入‘根’的。”
她闭上眼睛,慢慢地,慢慢地抬起手,然后,转圈……
“你很有天赋孩子,非常有天赋……我私心是希望你加入的,但是,会长担心得对……怕你,会走得太远啊……”
踮脚,迈步,再一圈……这个时候,以往,妈妈会拉到哪一段调子了?
“林末宇……”
好吵。她皱起眉,试图甩掉脑海里的声音。
起风了,纱帘飘起来,抚在她身上。她悠悠转身,向着光,把扬起的胳膊缓缓放下。肩膀和手指都感觉到了,纱帘温柔的触感,只有小臂,缠着绷带的小臂……
“叮铃铃。”
林末宇睁开眼睛,看向铃声传来的方向。
新来的邻居骑着单车,长腿撑在地上,正微微压着围栏边的梧桐枝,向她这边看。
“跳得很漂亮。”他挑了下眉梢,笑着说。
漂亮?她微微皱眉。奇怪的表述。
男孩和她搭话,问她怎么又受了伤,问她在哪里上学。
他问的都是些她不想也不方便回答的问题。林末宇有些烦躁,便一直没有应声。
邻居却似乎并不在意,继续很闲地和她单方面聊着天。
“平时都是你爸爸接送你吗?”他说,“That's nice. I've never met my father.”
她心中一动,看着这位发色偏浅的邻居。
男孩的神情依旧随和而轻松,仍是一副闲散的悠哉模样。然而,林末宇还是不自觉地体会到了些同病相怜的亲近感,态度便不由得缓和了一些。她问男孩,“你是从哪里来的?”
他微微挑眉,嘴角扬了起来。
“America.”
“哦,”她说,“那你中文说得很好。”
“谢谢,”他冲她笑,“我叫Chris,你呢?”
她心里咯噔一下。
“林末宇小朋友,‘宇’是房屋的意思,‘末宇’就是归宿,不可以再写成‘末宁’啦!你在的地方就是爸爸妈妈的家,可不能再把自己的名字写错了哦。”
林末宇。
她想着,垂下了眼帘。
姓,人所生也,代表父系血缘;名,父母赐也,意喻所归之地。
然而,家不成家,父无所父。
林末宇这个名字,像个天大的讽刺。
她皱起眉头,抬眼看向男孩。
“Lynn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