龚常

专注镇魂原著和巍澜衍生

【生起】金丝雀(12)

#主要人物终于全部出场了(瘫倒


·74·

“来,吹吹不疼。叔叔送你一颗糖,小男子汉不哭了,嗯?”

清瘦的男人蹲在一个小孩儿面前,那么高的个子,缩成和孩童差不多的海拔。他把怀中的盒子打开,剥了金色的锡纸,把巧克力喂到孩子的嘴里。

“好吃吗?”

那小男孩儿抽抽噎噎地止住了泪,抬起脏兮兮的手,用手背抹抹眼睛,奶声奶气地瘪嘴道:“好、好吃!”

罗非忍俊不禁,摸摸小孩柔软的头发,又用雪白的手帕擦净孩子的手。

“喜欢就都送你了,来,”他让小孩儿把盒子抱好,“小心些,别再摔了,好不好?”

男孩咧开缺了一颗门牙的嘴:“好!”

“回去和家里人一起分享,不可以自己全部吃掉,会蛀牙的,知道了吗?”

“知道了!谢谢叔叔!”

小孩儿往前一凑,在叔叔脸上响亮地“吧唧”了一口。

“叔叔回家的时候也小心,千万别摔跤,可疼了!”

罗非愣了一下,回过神来的时候,小男孩紧紧抱着怀里的盒子,蹦蹦跳跳地跑远了。男人素来平静到有些淡漠的表情柔化了,红润的嘴角勾起,像深秋天一朵自顾自盛放的花。

罗浮生回到书店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。

“你还真是喜欢小孩儿啊。”

他走到罗非旁边,说完,自己也蹲了下去。

书店外面长出两朵奇异的蘑菇。

其中一朵凑到另一朵耳边,用气声道:“这么喜欢,我和你生一个?”

罗非:……

罗非一巴掌拍上侄子的后脑勺。

“滚。”

 

·75·

天阴,远处的山顶上堆着厚厚的灰云。

院子里的黄葛树开始落叶,每天清晨,楼下总会传来竹扫帚“唰唰”的声音。罗浮生提着一箱书走进罗非的房间,往地上一放,“哎呀,你这儿好像也没地方了。”

阳台上的人自顾自地喝茶赏景,并不多加理睬。

“不行不行,放不下了。罗非,还是搬到我那屋去了啊?你这儿真放不下!你要用就过来拿,直接进门都不用敲,就走廊对面,方便得很!”

“……”

罗非听着身后夸张的语音语调,低头吹了吹瓷杯中漂浮的茶叶。

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些许,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
“……我真拿过去啦?你怎么不搭理我,说句话呗,罗非?小非非?”

罗非面无表情地扬起脸,看着头顶上方罩下的那片阴影。

“罗浮生,你烦不烦人。”

阴影的罪魁祸首眨着一双鹿一样的眼睛,趁敌不备,猛地俯身在小叔的嘴上偷了口甜。

“!!!”

罗非惊得险些从座位上蹦起来。

“你疯了吗!这是……这里是阳台!要是让人看见……”

“哎哎哎,你把衣服穿好,滑下去又着凉,”罗浮生扯了扯罗非身上的大衣,“放心~我看过了周围没人!”

罗非咬牙切齿地锤了罗浮生一拳。

便宜侄子疼得龇牙咧嘴,又忍不住笑,表情跟个年兽似的凑到小叔旁边,“哎,非,我一直想问你啊,我都买了这么多书回来了,你怎么还老是往书店跑呢?每次去还把家里的书带着,跟店老板聊老半天,你俩聊啥呢,你跟他什么关系啊?”

罗非垂下眼帘,低头喝了口茶,“偶然聊起来的,书友。怎么,你就紧张了?”

罗浮生瘪着嘴嘟哝,“知道我紧张你还老这样。”

“……你猪脑子吧?”罗非哭笑不得地敲了他一下,“能怎么样,看完书随便交流一下,难道我和你聊?”

“我才不是猪,我这是担心你!”罗浮生蹲在罗非旁边,有些忿忿的,“去书店前的几天你总是会不太稳定,你状态一不好的时候就容易失眠,一失眠就来找我,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啊?”

“……”

罗非不说话了。

他捧着茶杯,面容藏在白色的水汽里,渐渐地看不清了。

半晌。

“……不知道你在说什么,成天胡思乱想。”

“我没有……”

“前几天,广州被日本人占领了,”罗浮生被罗非打断,“武汉会战也已经结束,军事家,最近的情况你有了解吗?”

“啊?我有啊。不是,你别岔开话题,跟你说正……”

“武汉那边,国民军是主动撤退的,让日本人控制了中国的腹心地区。之后政府发表了声明,说什么‘任何城市之得失,绝不能影响于抗战之全局’,还表示会‘更哀戚、更坚忍、更踏实、更刻苦、更猛勇奋进’……浮生,你怎么看?”

罗浮生:……

罗浮生暴躁起来:“我能怎么看?我还是像之前那样看!罗非,你都懒得敷衍我了吗?为什么最近我老是觉得……觉得跟你越亲近,反而越搞不明白你呢?”

“……”

罗非不说话。

过了半晌,瓷杯被他放到茶几的桌面,发出一声冰冷的轻响。

“为什么要搞明白呢?”

他淡声问道。

“你喜欢的不就是那种不可测的感觉吗?没有仰望感,何来侵犯时的刺激?”

“你……”罗浮生震惊地看着他,“……你在说些什么啊?”

罗非不看他。

远处的云似乎沉得更低了些,有一点向这边压过来的迹象。

快天黑了。

小叔从躺椅上站起来,转身离开了阳台。

桌面上,一缕雾白的茶香缓缓散了。

 

·76·

“你要是不喜欢,以后去书店,就不用陪着一起了。”

 

·77·

12月的最后一天,重庆下了场小雪。

罗浮生抖着外套跑进家门,步子还没停稳,嘴上已经喊开了:“林叔,我小叔回来了吗?他今天出门的时候好像没带伞!”

没有人回答。

罗浮生有些奇怪,抓着外套往屋里走去,“罗非?叔您在家里就应一声行吗,免得我一会儿又出去给您送伞!罗非?罗……”

“罗少爷,看来你们家叔侄关系很和睦嘛。”

“……”

罗浮生慢慢停下脚步,看着坐在餐桌旁的男人。

家里的佣人们都战战兢兢地立在一边,一个个噤若寒蝉。

罗浮生皱起眉头。

“你哪位?”

男人没立刻应声,彬彬有礼地站起来,冲罗浮生行了个礼。

“鄙人许星程,目前就职于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。罗少爷不用担心,罗二当家不会淋着雪的。”

他抬起头看着罗浮生,表情有些似笑非笑。

“他现在可是我们局里的‘贵客’。”

 

·78·

“如果是误会,我们自然会把二当家给您原封不动地送回来,保证一根汗毛也不伤着。

“不过您说这巧不巧?今天断电排查无线电信号,断到隆禹书局那一片的时候,信号正好就消失了!哎呀,我听说二当家是个文化人,经常出入书局,您和他形影不离,应该也是知道的吧?

“不过啊,这些都不是最巧的。您说这为不为难人呢?咱们刚把书局包围,就看到罗二当家提着箱子匆匆往外赶,他说是怕太晚回来让家人担心,才走得这么急。嘶——那箱子的分量可真是不轻呐,锁得严严实实,也不知道装着什么,只能先和二当家一起请回局里了,咱们这么做,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。

“哎!您别激动,千万别激动,说不定还真是个误会!

“啊呀,不过我还听人说,二当家的模样,好像和美国那位白起教授有些相似?……哎?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,这位白教授,可是密报研究这块领域里的……

“……个中翘楚啊?”

 

·79·

1939年,冬天来势凶猛。

西伯利亚的冷空气翻过崇山峻岭,浩浩荡荡地涌入了重庆。

连天下雪,入城的路举步维艰。

罗浮生犹如热锅上的蚂蚁,一周之内,不知砸坏了家中多少器具。

“他奶奶个腿儿的许星程!艹!”

佣人们都已经不敢在明处摆放瓷器,罗浮生找不到发泄的目标,一拳砸在茶几上,震得可怜的玻璃抖成筛糠。

“为什么不让探望,凭什么不让探望!他妈的这么冷的天,罗非身体又不好……艹他妈的!艹!”

佣人们都不敢说话,只有林叔作为老管家能插上两句,不过也无非是“老爷快回来了,少爷别动怒伤了身体”云云,翻来覆去也是些废话。

罗浮生也知道,战事暂缓,罗勤耕收到消息正在往回赶路,可是……可是罗勤耕回来了又能如何?

人人都在劝慰他,老爷回来就好了,罗参回来就好了。

一开始,罗浮生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也是这样。为什么父亲不在?他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念头。如此强烈地渴望着父亲那样的能力和地位。

他想起自己从前和罗非夸下的海口,什么有他在,谁敢动小叔,什么小叔是罗家的人,没人敢轻举妄动。他突然觉得自己从前有多可笑,他忽略了最可怕的可能,他忘记了水面下最恐怖的存在。

现在,父亲要回来了,可是又能怎样?

如果当真像小叔说的,光是“白起”这个名字就能带来巨大的麻烦……如果这就是他的“罪名”……那么就算是罗勤耕,又能做什么呢?

 

·80·

“爸,你听我说,这件事你一定要听我说。你得想办法,你得救他,你一定要救他……”

罗勤耕披星戴月,身上落的雪很快就化了,在长衫上浸出深浅不一的斑。他冷着脸在衣柜前换衣服,难得地允许了儿子的“旁观”。

“我当然会救他,”罗勤耕打断罗浮生的话,转身看过来,脸上没有什么表情,“这就是一个误会,许星程会放人的。”

闻言,罗浮生深深地吸了口气。他痛苦地皱起眉头,“不是的,这事儿没这么简单。这可能很难以置信,但是爸,罗非他其实……他其实真的是……”

“好了,你不用说了。下周会有贵客到访,我还要做些安排,罗非的事我会解决,你出去吧。”

“……什么?你、你认真的吗爸?不是……罗非啊……罗非他被中统的人带走了!你就这么不在乎他?你就、就这样?你在这个时候迎接贵客?贵客?!”罗浮生难以置信地瞪着父亲,“罗勤耕,你他妈疯了吧!”

“出去!”罗勤耕厉声喝道,表情冷得吓人,“我说了这件事我会处理,你不准多管,就这样!”

寒风把窗子撞得“叮咣”作响,罗浮生听着,突然打了个寒战。

屋里还烧着壁炉,他都觉得这么冷……

……那罗非怎么办?

 

·81·

一周后。

重庆的温度彻底降了下来,道路两旁堆着一层薄雪。

在一个冰冷的清晨,那辆黑色轿车停在了罗宅的门前。

贵客。

罗浮生迫于父亲的命令,站在门庭前迎客。他冷冷地看着那辆车,玻璃结了霜,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男人的影子。

“咔哒。”

司机绕到后座,恭敬地为贵客打开车门。

罗浮生最先看到的,是锃亮的黑皮鞋。

视线往上,是一条毛呢长裤,质感上佳,衬出了主人纤长的腿。男人上身着一件毛呢风衣,在车旁站定后,慢条斯理地把扣子一颗一颗系到了顶。

他抬起下巴,摘去头上的绅士帽——

罗浮生猛地瞪大双眼。

——冲正往门前走的罗勤耕颔首行礼。

男人面容冷峻,嘴唇上方留两撇精致的胡须。

贵客迈开长腿,目不斜视地走过青年,伸出右手,和罗勤耕握在一起。

罗浮生感觉自己开始发颤。

他听到了父亲低沉的声音。

 

·82·

    “白起先生,久仰。”




null


To be continued……

评论 ( 17 )
热度 ( 76 )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 

© 龚常 | 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