龚常

#灵感来源于言情神作《暮光之城》

15：09，赵末宇几乎漂移着把车甩进了停车位，然后迅速戴上口罩，冲了出去。

在她面前的是一栋三十五层的建筑。和周围动辄超过五十层的超高层比起来，D.C.大楼未免显得有点袖珍，但是，相比起那些一味追求高度和现代感的建筑，D.C.采用的深色玻璃搭配雕花石砖的外墙风格，却要在精美度和厚重感上略胜一筹。

站在电梯里，她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慢吞吞地变化，就有点后悔没选择爬楼梯。终于捱到了23层，电梯门慢条斯理地打开，赵末宇的脚步却微微顿住了。

林柏迁这招倒使得高明，一点考虑的时间也没留给她。

她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微微发力，直到修得短短的指甲陷进了手掌。

他明知道……

电梯门仍旧敬业地开着，视野里，只有一堵显示楼层的大理石墙壁。

林柏迁明明就知道，在那种环境里成长起来的人——尤其是她——是极不喜欢和生人直接接触的。特别是……

“地上”的生人。

她缓缓地吸了口气。

电梯门合上的最后一秒，赵末宇迈开脚步，跨了出去。

走出电梯间，根据墙上的指示，赵末宇很快就找到了教室，她疾步走去，却在距离紧闭的厚重木门几米远的地方，迟疑地放缓了脚步。

“那个舞蹈老师……还打算放我们的鸽子不成？”

略显阴柔的男声从门内隐隐约约地传来，染着不加掩饰的恶意。

这声音很熟悉，在车上的时候，她还暗暗赞叹其音色的妙处。

没记错的话，声音的主人叫魏建涛。

“哎哟我去。涛哥，涛爷，涛祖宗，别甩着那张臭脸了行吗？一会儿老师要是到了，看见你那脸色都得被吓跑了。行行好，啊？这个月已经换仨了！”

“程易，闭嘴。让你看了吗？”

“嘿，”清亮的男声不甘示弱，怼了回去，“我可对您那张千娇百媚的脸不感兴趣，我只想有个舞蹈老师。您是大爷，用不着教，小的我可没那功底，下周就圣诞晚会了，这舞我还没学会呢！”

魏建涛有些不耐烦地“啧”了一声，“莫凯歌人呢？不是说去接那个老师吗？怎么的，接着接着干上了吗？”

赵末宇：……

说真的，她可以假装自己没来过吗？

正当赵末宇在临阵脱逃的边缘疯狂试探时，她的身后，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。

“您好？”

一回头，就见一道修长的雪白身影正向这边走来。过道的光有些暗，那人在不时明灭的光影中渐渐靠近，白衣胜雪，黑发如墨，脸上，正带着一抹温和有礼的微笑。

端的是陌上人如玉，公子世无双。

那人抬眼看了看舞蹈室的门牌，再看向赵末宇，嘴角的弧度又明显了些。

“是赵老师吗？”

赵末宇抬眼看了看他，点了下头。

那人就笑起来，右手抬到一个礼貌的高度，温润的嗓音盈满善意，“赵老师好，我是Seasons的队长，莫凯歌。”

看着面前修长白皙的手，赵末宇皱了皱眉，略一迟疑，还是握了上去。一触即走。

她低头摩挲了一下手指，垂在身侧的右臂微微绷紧。不喜欢接触，从来不喜欢。赵末宇皱着眉。某种程度上来说，她有些忌讳，忌讳“地上”的人觉察到自己身上的痕迹。她摩挲了一下虎口，其上粗粝的触感仍旧清晰。

那是枪茧。

赵末宇知道，自己的反应肯定不太自然，于是快速调整状态，抬头看向莫凯歌，哑声道：“实在是抱歉，之前路上出了点状况，来晚了。”

莫凯歌看了看她，然后眉眼一弯，温声宽慰，“小事，十几分钟而已。我带您进去。”

木门打开的一瞬间，出于习惯，赵末宇快速地看了一圈自己所处的环境。

由于2318在走廊的尽头，其中一面墙有大量的玻璃，室内很亮。镜子前站了两个人。准确地说，一个站着，一个没款没型地倚在把杆上。

靠着把杆的青年在开门的一瞬间就立刻看了过来，一头五彩缤纷的头发随着动作微微起伏，像跃动的火焰。看见来人，那青年鹿一样的眼睛就“噌”地亮了起来，笑着打起了招呼，“哟，可算到了！”

嗓音清亮，正是程易。

赵末宇没想到，操着北方糙汉口音的人，竟生得这般斯文秀气，模样几乎……有点可爱。

“程易，小涛，这是赵老师，”站在旁边的莫凯歌介绍道，“老师，这个彩色头发的是程易，另一个是魏建涛。”

她微微颔首，顿了顿，还是加了声“嗯”。

魏建涛不发一言，背脊挺拔地站在原地。他染了冰蓝色的头发，狭长的眼角藏进发丝，施舍来一点冷冷的目光。

赵末宇想，是个不好搞的刺头。

她和莫凯歌一起走进教室，再次道了歉，然后说道：“不浪费你们的时间，直接上课吧。请问……”她顿了顿，“你们现在进度如何？”

房间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。

“额那个……”

“你什么情况？”魏建涛打断了程易，“来之前没和我们的助手对接吗？”

赵末宇皱了皱眉，“抱歉。实际上……这是我第一次和你们接触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小涛！”莫凯歌声音微沉，呵止了魏建涛。说完，他转头看着赵末宇，有些抱歉地笑了笑，“您别在意，他最近心情不好。这件事可能是我们的疏忽。Seasons的风格一直都比较随意，工作人员不多，再加上我们的经纪人工作繁杂，不常跟着我们，近来又频繁地换老师，对接上就出了些问题。”

“什么近来，明明出道后就没消停……”

赵末宇听到了程易小声的嘟哝，有些疑惑。什么没消停，换老师吗？为何？

“我现在跟您讲讲吧。下周有个圣诞晚会，我们现在主要是集中精力准备晚会的表演，最近一直在排舞。赵老师，您看，课时要怎样安排？”

魏建涛像是下意识地又想说些什么，张了张嘴，又闭上了，但仍冷冷地瞟了这边一眼。

她在心里叹了口气，感觉有些头疼。

略一沉吟，赵末宇问道：“你们现在有成套的舞蹈吗？是否需要我编舞？”

“有的，我们可以先跳给您看看。”

“也好。我先看看吧，还不太熟悉你们的风格。”

“老师，您不熟悉……您不认识我们吗？”程易有些惊诧地看着她。

赵末宇：……

莫非歇业一个月，她就已经彻底落伍了吗？赵末宇觉得有些莫名其妙。这爱豆圈本就日新月异，更新换代极为频繁，“当红天团”难道不是一天一个样？这Seasons究竟是火到了什么地步，竟然能理直气壮地问出这种问题了。

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。

“噗嗤。”却是魏建涛嗤笑了一声。

“赵老师家里别是没通网吧？”

“……”

虽然赵末宇很不想承认，但是，魏建涛说的话和真实情况竟还八九不离十。

先是准备年底的演唱会，以及同步发出的新专辑，后是声带意外受损，兵荒马乱地养伤和调整，这小半年来，赵末宇还真是没怎么上网。不工作的时候她本来就比较宅，在那山里也少有用通讯设备，演唱会后的一个月，她一直没出门，还刻意回避外界的消息，更是过得和古人也没多大的区别了。

唉。她在心里叹了口气。

魏建涛对谁都这样吗？真的，太难搞了。

“建涛，你适可……”

赵末宇冲莫凯歌摆了摆手，“没事，他只是开个玩笑。”若是伤了他们组员之间的和气，她这个天降的老师才真是罪过大了。

然而，魏建涛的脸色却似乎更差了。他冷冷地“哼”了一声，却打开音响，主动走到了教室中间，“赵老师，您仔细看一下，熟悉我们的风格，看看这舞还要怎么排。”

音乐响起，是钢琴前奏，很浓的圣诞风，温馨又轻快。遗憾的是，赵末宇的心情被魏建涛阴阳怪气的“怎么排”搞得一点也轻快不起来。

然而，前奏结束，当魏建涛开始跳舞的时候，她的心态却瞬间变了。

赵末宇自幼学舞，因为母亲，从小就见识了艺术界的不少大佬。如果非要让她排个等级，论跳舞，毫不夸张地说——魏建涛能在她心里排前十。

技术能靠刻苦练出来，但艺术，归根结底，靠的还是天赋。魏建涛身上，有灵气。

这东西很玄乎，懂的人，一眼就看得出来，感觉得到。这无关乎舞蹈的种类和动作的难度，那是一种感觉，或者说气场，和知音对上了，是要激动得掉眼泪的。

此时此刻，赵末宇虽不至于真的哭出来，但还是被震住了。可能是从某一个转身，或者从一个眼神的变化开始，她突然明白了魏建涛为何如此乖张。有些过人之处的总是如此，这样的，她在三木会见过很多。

一曲终了，魏建涛定格在结束的动作，低着头，微微喘气。赵末宇清晰地看见，一绺冰蓝的发丝贴着他的侧脸，晶莹的汗珠，顺着额角缓缓滑落。

舞蹈室里半晌寂静，良久，才听到程易重重地叹了口气。

“唉——”他一言难尽地走到赵末宇身边，惨兮兮地抱怨，“老师，你看嘛，他这么强，排的动作都这么诡异，怎么跳啊。”

“不诡异。如果跳好了，舞台效果会非常、非常棒。”她沉声道。

程易哀嚎一声，“就是跳不好啊！快一个月了，我完全拗不明白！”

“可以改，随意。”魏建涛抹了把额前的刘海，走到了一边休息。拿起水杯以前，他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瞟了下赵末宇。

“我靠！你不早说，既然这样为什么逼着我练了这么久！老子和你拼了！啊——”程易嚎叫着，向魏建涛扑了过去。

“滚滚滚蛋。”魏建涛嘴上嫌弃着，却并没有真的躲开，任由程易张牙舞爪地扑在了他背上，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抓狂模样。

“你们两个啊……”莫凯歌头疼地叹了口气。

赵末宇没有说话。

她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微妙。惜才的激动褪去，她冷静思考一番，发现自己很确定地从魏建涛的举动中感受到了一丝……挑衅。

相比起语言，赵末宇其实更擅长用舞蹈和音乐与人交流，再加上多年在刀尖上舔血的经历，她直觉敏锐，很肯定魏建涛对自己是有敌意的。

可是……为什么？